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谈凤梁老师嘱咐我不要从政

作者:时间:2019-03-13点击数:

转载自:“古代小说网”微信公众号


傅承洲:谈凤梁老师嘱咐我不要从政

 


大概是在1996年6月,我已通过博士论文答辩,即将离开南京的时候,谈凤梁老师请我吃饭,在一个小单间里,和我单独谈了一个多小时。一方面是为我饯行,另一方面是有话要嘱咐我。这次谈话给我印象最深的是,他叮嘱我专心做好教学科研,不要从政。我到中央民族大学报到之后,给他写信汇报工作生活状况,他回信再次提醒我,最好不要从政。我当时并没有完全理解他的用意,甚至觉得这话有点多余,我一个年轻教师,即便想从政别人也不会给我机会,何况我根本就没有从政的想法。2000年,我在同事和领导的再三劝说下,答应做了一任学院副院长,虽说谈不上从政,但也是管理工作。一届任满,才知道自己真的不是那块料,即使是学校已经张榜公示,我也坚决不再续聘。虽然没有完全听从谈老师的嘱咐,走过一点弯路,最终还是回到了书斋。正是有了这段经历,才完全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。



谈老师叫我不要从政,是用他自己的人生经验来教育学生,要选择适合自己的人生道路。我于1993年考入南京师范大学攻读博士学位,谈老师时任南京师范大学校长。我曾听他说自己从政是历史的误会。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,各级领导干部面临年龄老化的问题,中央提出了干部年轻化、专业化、知识化的要求。江苏省委要在南京师范大学选拔一位副校长,条件非常具体:年龄五十岁以下,职称副教授以上,教学科研出类拔萃。这种条件在现在看来并不苛刻,当时文革结束不久,高校教师被耽误了十年的时间,符合条件的简直是凤毛麟角。1983年,谈老师四十七岁,已晋升副教授职称,上课是当时中文系最叫座的教师之一,又发表了一系列有影响的论文,完全符合副校长的任职条件。家庭出身不好,连教研室主任都没有当过的谈凤梁,就这样破格提拔为大学副校长。从1983年任副校长,1991年任校长,至1996年因病卸任,一干就是十三年。这十三年正是一个人文学者的黄金时期,可以说谈老师将自己最好的年华奉献给了南京师范大学,还搭上了自己的健康。他为南京师范大学做了哪些实事,一个只在学校念过三年书的学生,不可能作出全面的评价。就我和他接触中,只知道他活得太累了。作为一校之长,谈老师每天的日程排得满满当当,休息时间还得加班加点。我向他请教只能是周末或晚上,交谈之中还经常被电话打断。一天晚上,我上谈老师家,他告诉我,今天不能在家中谈,只能外出散步边走边聊。原来有人纠缠很久,他已反复解释,仍不管用,还要上家里来,不得不选择回避。一个冬天的周末,我去他家,他正准备出差。师母告诉我,为学校出版社一事,他已经上北京多次,求人的事,必须校长出面。还有一次去见他,他刚从国外访问回来,因有心脏病,长期靠服药维持,在上海下飞机时,药已服完,差点把命都丢了。长期的超负荷工作,严重影响他的健康。我认识他的时候,他才五十多岁,身体消瘦,眼窝深凹,脸色焦黄,一脸倦容。1995年暑假,南京、上海多家医院诊断他患上肺癌,在上海做了部分肺切除手术。术后切片检查,只是一个结核钙化点。虽是一场虚惊,却是一次开胸手术,元气大伤。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,又投入繁忙的工作。一年后,确诊为淋巴癌,经过手术、化疗、放疗等一系列痛苦的治疗,仍旧没能挽救他的生命,1998年2月8日病逝,年仅62岁。



谈老师出任校领导,耽误了太多做学问的时间和精力,一些计划中的研究工作也未能完成。谈师1960年大学毕业留校任教,不到24岁,作为人文学者,都有一段读书积累的时间;作为大学老师,还有一个准备和熟悉教学的过程。这一过程还没有走完,文革爆发,一搞就是十年,学术研究完全停止。1977年文革结束,谈老师已人到中年,这才有了正常的做学问的条件,到1983年走上领导岗位,留给他专心治学的时间只有七年。在这七年里,他写出了一系列重要论文,大多收入他的个人论文集《古小说论稿》(浙江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)中。他投入精力最多的有两个领域:一是《儒林外史》研究,一是文言小说研究。他和同事校注过《儒林外史》,花很大的气力编写了《儒林外史纪历》,既为自己的研究打下来坚实的基础,也为学术界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事。在此基础上,他撰写了《儒林外史创作时间、过程新探》一文,提出吴敬梓用了十九年的时间,分三个阶段写成了《儒林外史》,每个阶段取材和写法存在明显差异。这一观点在学术界产生了极大影响,李汉秋先生选编《儒林外史论文集》,收录了这篇论文。哈佛大学的商伟教授撰写的《儒林外史叙事形态考论》(《文学遗产》2014年第5期)引述了谈老师的观点。他1980年发表在上海《文艺论丛》的《中国古代小说概念的演变》一文,在鲁迅《中国小说史略》的基础上,结合具体的小说作品,重新梳理了小说的概念。北京大学陈平原教授在《小说史:理论与实践》一书中考察小说概念时参阅了两篇论文,一篇是北京大学浦江清教授的《说小说》,另一篇就是谈凤梁的《中国古代小说概念的演变》。(《小说史:理论与实践》第164页)在当副校长期间,谈老师仍旧挤时间做研究,他带着三位研究生一起编写了《中国古代小说简史》(江苏教育出版社1988年版),主编了《历代文言小说鉴赏辞典》(江苏文艺出版社1991年版)。他打算撰写一部文言小说史,已经与王裕祥合写了《文言笔记小说发展简史》。计划修订《中国古代小说发展简史》,并请人给原书提修改意见。我毕业前,他多次对我说,等他卸任了,我们一起做研究。在治病期间,他在给我的信中,还谈到他的研究计划,等疗程一结束,将重新开始研究工作。但老天爷没有给他时间,他带着终身的遗憾离开了人世。



近几年经常见到和听说一些朋友为导师祝八十大寿,写祝寿文,我便会想起了谈凤梁老师。谈师1936年出生,今年正好是他八十周年诞辰,却没有机会为他祝寿。谨草此短文,寄托我对谈老师的思念与感激之情。


傅承洲于2016年10月1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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